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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芬坐在记者对面,神情麻木,“我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是一场悲剧!”
今年3月4日,周小芬被确诊为宫颈癌中期。
接受记者采访时,刚做好第四次化疗的她,上身穿着红白相间的睡衣。睡衣上,一朵朵红色玫瑰花娇艳怒放,它的主人却面色蜡黄、消瘦、头发稀少。
在被确诊为宫颈癌之前,周小芬体内被发现上了3个节育环,时间长达数年。
1995年初,周小芬在当地计生部门的组织下上了节育环。此后的数年里,由于阴差阳错,周小芬又先后在当地的妇保所、卫生院各上了一个节育环。
多年来,体内的三个节育环,一直伤害着这个女人的身体。“这么多年来,我的身体一直不舒服,还不知道是哪里得了病,只能天天吃药。”周小芬低下头,眼泪流了下来。
从小没有父亲,被三个节育环折磨多年,现在是癌症中期——这是一名妇女正在经历的人生和命运。
第一次上环
有效期7年的环她戴了10年
周小芬是台州温岭人,1993年5月嫁到台州市路桥区螺洋街道。
周小芬的丈夫应云青,在路桥周边地区做泥工。周小芬在家里负责3亩农田,同时帮助附近的小工厂加工服装,“那时一天忙下来,很累,但仍觉得很幸福,毕竟有了一个美好的家庭。”
周小芬生下孩子还不满5个月时,螺洋街道和村里的干部找到她家,要她去上节育环。
1995年1月7日,第一个节育环进入了周小芬体内。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儿子10岁那年,周小芬感觉下身不舒服,有异味,腰部酸疼。在台州医院,医生检查后告诉她:子宫糜烂很严重了,要取环。
“医生还说,我体内的节育环,只能戴7年。”而那时,时间已经到了2005年,节育环在她体内已近10年。
第二次上环
旧环未摘又给上了个新环
周小芬拿着病历返回螺洋街道圆珠屿村。
2005年9月19日下午,拿着街道计生办开具的“同意取环”证明,周小芬夫妇来到路桥区妇幼保健所(以下简称路桥妇保所)。“一进门诊室,我就对医生说‘我来取环’,同时把证明给了医生。”周小芬回忆说。
事后证实,周小芬在进行这次节育环摘取手术时,医生不仅没有摘取原先的节育环,而且又上了一个新的环。
实施这次手术的,是医生王青梅。王是该所副主任医师。
回家以后,周小芬身体更差了,“每次到地里做不了多久,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病痛没有缓解,周小芬夫妇开始四处求医。做了很多检查,B超、拍片,几乎把五脏六腑都看了个遍,却没检查出什么问题,周小芬越来越绝望。
令周小芬绝望的还有经济上的负担。因为四处看病,每年花的钱就有2万多,而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大数目,“我每天帮别人加工服装,一年下来,才赚5000多元。”
周小芬开始改吃中药。那段时间,中药每日一帖,一帖10元。
第三次上环
去卫生院就诊医生说没大碍
2007年10月,在与村妇女主任的一次闲聊中,周小芬得知螺洋街道将组织半年一次的“查环查孕”活动。当月20日,周小芬参加了这次活动,“我当时以为自己体内已经没有环了。”就这样,第三个节育环又“神奇”地进入了体内。
“这一次手术时间更快,从我进去到出来不到5分钟。”这期间,医生没有相应的检查、询问。
10天后,周小芬的下身开始出血。此后,每个月,月经就有15天左右。
周小芬再一次返回螺洋卫生院就诊。医生说,是节育环的“环线”掉了,没什么大碍。
但周小芬身上的病痛不减,月经时间也越来越长,最久的一次长达28天。
2009年3月3日,周小芬去温岭的一家医院进行检查。医生诊断为:宫颈炎(中度糜烂)、阴(和谐)道炎,建议尽早治疗。同时B超发现,周小芬体内居然有多个节育环。
周又赶到台州曙光医院,X光片清楚地显示其子宫内共有3个节育环:3个节育环环环相叠,一个圆形,一个三角形,一个直线形。
2009年3月6日,周小芬在路桥区计划生育指导站取下了三个环。至此,第一个环,在她体内已呆了近15年。
讨说法被踢皮球
他无奈把妻子扔给办事处
2010年3月的一次偶然怀孕,周小芬被发现宫颈溃疡,进一步化验后被确诊为宫颈癌。随后,周被切除了子宫。
采访时,应云青一直怀疑,妻子的癌症与三个节育环是否有关系?“至少,这么多年,我妻子因三个环所受的痛苦,医院该承担一定的责任。”
夫妇两人开始奔波于当地的卫生部门和螺洋街道办事处讨说法。
“但这些部门如同在踢皮球。”周小芬说,螺洋街道办事处认为责任在路桥妇保所,医生把取环手术做成了上环手术,“路桥区妇保所说,街道每年两次的查环查孕活动没有查到多环情况,街道也有责任。”
应云青夫妇还打了台州市市长热线,市信访局把他们介绍去了路桥区司法部门,但工作人员说:你这是跟政府闹,我们的能力也有限……
无奈之下,7月初,应云青把周小芬带到螺洋街道办事处扔在了这里。“妻子要化疗,家里没有钱了,你叫我怎么办?!”应云青说。
截至目前,螺洋街道办事处先后借了约4万元给周小芬用作医疗费。
妇保所已申请医学鉴定
当地一位知情的官员透露,目前,路桥妇保所已经申请了医学鉴定。主要是想确定多环对周小芬的损害程度,同时,确定宫颈癌与三环有没有关系。
上述知情人还透露,路桥区政府专门召集计生、卫生、司法和螺洋街道召开了协调会。会上认定,王青梅在为周小芬上第二个节育环时明显错误,对周的身体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此事在当地论坛成了热点话题。有网友透露,王青梅已从妇保所退休,目前属于退休返聘状态;其丈夫是当地原卫生部门负责人。
记者就此向路桥妇保所求证时遭到婉拒。
不过,记者从多方证实,王青梅仍在妇保所从医,王的丈夫,是路桥区卫生局原局长。
落空的普查
一周检查4000多人
能保证质量吗
据了解,螺洋街道每年有两次对育龄妇女进行“查环查孕”的活动,主要检查育龄妇女有无怀孕,有无上环。
记者了解到,每一次检查,周小芬几乎都参加,但从没有发现子宫内的“多环”问题。就此,螺洋街道宣传委员奚彩虹解释,主要原因是“检查的仪器不先进”和“医生水平有限”。
而在街道副主任王新熙眼里,更重要的原因是医务人员态度不端正。
事发后,王找出了周小芬当年的一份检查挡案。在这份B超单上,只写了“无孕”二字。“这样肯定不行,在这后面至少还应表述有环或无环的问题”。王认为,这样的B超单,暴露的是检查医生工作马虎,后果是导致检查流于形式。
造成医生工作马虎的,或许与检查时间也有很大关系。
螺洋街道下属23个村,共有育龄妇女4000多人。每次检查,安排的时间只有一周,也就是说每天要检查近600人。按每天检查8小时算,不到一分钟,就要检查一名育龄妇女。
最多只有一分钟的检查时间,会有怎样的一种检查质量呢?
王新熙还透露,妇女多环并不是个案,此前曾在业内听到更离谱的事件,有一个育龄妇女被查出子宫内有4个节育环……(新闻来源:青年时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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