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人:王守海
《挟尸要价》照片的主角,处于舆论漩涡中的荆州市公安县埠河镇三八村渔民 王守海。
我一分钱没得,还倒贴油钱,到后来还得骂名。
我没有说那个话,他说我说了,搞得现在全国人都在骂我。
南都记者 占才强
旁白:“我不谈了,我真的不谈了!你们(记者)太多了,连着三天,怎么受得了?吃饭都还没得(时间)。”
昨日中午12点49分,王守海摆着手,在一个村干部模样男子的陪护下,走出自家两层楼的楼房,径直迈向村内一条大街。等待在一楼堂屋和门外的三四家媒体记者随即跟上,一路向他提问,王守海一概不予作答。
俄顷,王守海立在路边,冲着围拢过来的记者,掰手指头说:“上午,已经送走了五六拨记者,太多了,全国都来了,连续三天,饭都不让吃。不聊不聊,一分钟都不聊!”
公安县埠河镇三八村,与荆州市区隔江相望。半年前在对岸发生的“10·24”事件早已平息,没想半年后因为一张获奖照片,又让隔岸的渔村再次成为媒体云集之地。“他都要炸了。”村干部模样的男子努力将王守海与记者隔开,“你们人太多了,跟个苍蝇一样,他都73岁的老人了,怎么顶得住?他要是高血压发了,你们要负责的。你们让他休息下,留点空间行不行?”
一名扛摄像机尾随摄像的记者被该男子破口大骂,很快吓退。“你们有的(记者)是善意的,有的是恶意的。他说了就说了,没说就要纠正过来。”———王守海有没有“挟尸要价”,在照片定格的一瞬或前后,他有没有说过诸如“钱到了再往上拉”“要听老板的”,成为众媒体纠结的焦点。
一记者追上去:“我就是问一句,他们有人质疑你当时说了那句话,说你当时要价,你说过没有?”
王守海显得很气愤地站住:“我没要钱!我不要钱,我本来就是打工的。他说我要钱了,我就要钱了!他说我说了,我就说了,好不,你们走你们走!”
记者被充满火药味的气氛先后驱散。村干部模样男子在目送记者离开之前又礼貌地解释:“你们搞记者的,要说真话,报道真实的情况。幸亏他还是个老干部,还能把问题澄清。谢谢你们,让他愉快地活下来,给他留些空间。”据该男子介绍,以前王守海在当地水运社曾做过主任,说话还有些水平。水运社的职责是江上驾船运输,现已改为轮渡公司。
昨日下午,南都记者再次找到被悄悄安排在三八村一栋民房内“躲记者”的王守海,此时他的态度已经缓和许多,并与记者平静地对话了约半个小时。期间,旁边村民不停插话,替王辩解。
“你们记者连着来三天了”
王守海:你要采访,搞错了地方,你可以去公安局派出所,对这个事,我找不到(“找不到”为当地方言,意为不知道,以下同)。
南都:前几天您已经接受过采访,有媒体已经报了,(记者简单说了几则报道内容)这是您的说法吗?
王守海:有的是我说的,有的是律师说的。你也可以去找我的律师,叫彭德江,在沙市,律师所的。我不接待,一概不接待(采访)。
(颇显无奈)你们记者连着来三天了,山东的,辽宁的,北京的,湖南的,四川的,都来了,来了问的都是一样的。我现在一律是由彭律师代表。
南都:听说您已经起诉拍照的记者了?但今天又听到消息说不起诉了?
王守海:是彭律师起诉的。有没有说不起诉,这个我找不到。
“哪里可能是谈价?”
南都:记者拍的那张照片,您本人看过吗?
王守海:我看过。穿的白褂子的,就是我。我那个手势,(当时)我就是指挥我后面开船的,我指着岸,叫着靠拢过去,对,就是朝岸边靠拢。
南都:您还记得当时有没有说什么话?
王守海:就是指挥,没说什么话。后来有人说我是要钱,我都不懂(关于钱的事),哪里可能是谈价?我本身就是两点多钟才接的电话,三点多钟船才到。把钩子搞完了,刚四点钟才捞一个起来,然后第二个,四点多钟才捞起来,到第三个,都五点钟了。
南都:是老板打电话让你来的吗?当时你在干什么?
王守海:我在屋里,正在打牌,他打电话来,说是要去捞人,我就去了。我们在江这边,靠公安,他们在江那边,靠近沙市,开过去要半个小时。当时就知道去捞尸,(淹死的)什么人都找不到。
南都:你去的时候不知道落水的是什么人吗?
王守海:那不知道,就知道是捞人。以前也这样,哪管那么多。
“我就做事,我不管钱的事”
南都:那张照片是捞第二具尸体时拍的,是吗?
王守海:是的,第二具。
南都:有报道说,你们第一具尸体捞起来后,送到岸上,老板就指责过你们,说钱还没到位,说你们不懂规矩,不该这样做。老板有说过吗?
王守海:他没有说。
南都:但有人说你们捞起第一具尸体后,把船停在岸边,等了半个小时,是在等老板的命令。
王守海:那不是。第一个捞起后,船开到岸边停着,是要滤钩,那个捞尸的钩子要重新整哪,就是重新整理,得半个多小时。
南都:第二具尸体捞起来后,您有没有与老板联系过,或接到老板不让上岸的命令?
王守海:没有。捞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老板自始至终都没有联系,我只是完成工作。
南都:您有手机吗?
王守海:我有手机啊。
南都:尸体捞起来,你有没有接到老板电话,或打电话给他?
王守海:没有没有。都是我捞的,我晓得。
南都:您那个时候知不知道钱还没有到位?
王守海:那我找不到,那个我不管。
南都:当时你们停在岸边整那个钩,也不知道钱没到位吗?
王守海:我完全不管钱。我只是完成我的工作。他们喊我们,我就帮助搞,然后你给几多钱。你喊我做事,我就做事,我不管钱的事。
“(当时离岸边)有三四米远”
南都:第二个捞起来后,过了多久送到岸上去的?
王守海:捞起来后就送岸上去了,我就指挥着往岸边拢。
南都:当时是两艘船打捞?
王守海:是的,两艘船。
南都:但那张照片只有一艘船,是不是还有另一艘没拍下来?
王守海:拍下来了,他们有的有。昨天有人拿来的我看了,旁边还有一艘船,我的手也是这样(他比划,像“挟尸要价”照片那种动作)搞起来。
南都:当时您那个船头,离岸边有多远?
王守海:有三四米远。
南都:能看到对岸有记者拍照吗?
王守海:当时乱得很,很多人,乱哄哄的,没去注意。
南都:和你一起打捞的有几个人?站在船上的还有谁?
王守海:那个船是陈新的丈老头(当地方言,意为亲戚)圣德义的,陈新就是陈波(打捞公司老板)的哥哥。圣德义站在船后面,我当时就是指挥他。一共是两个船,5个人,我船上站着3个人,我,圣德义,王文柱。抓人的(给尸体绑绳子)的是王文柱。另外一个船站的是王文全、冯丙昌。那个船是王文全的。
“我一分钱没得,还得骂名”
南都:捞尸之前,老板有没有先谈好捞一具尸体多少钱?
王守海:没得。都找不到。做了以后当天都没把钱。后来隔一天,还是他哥哥陈新送钱来的,不是他。
南都:一共给了多少钱?
王守海:给了530。捞人是500,那个钩是我的,把了30。是滚钩,是平时捞黄鱼的那种,钩子的钱是30。(但这些钱)记者发布招待会后,全部退了。我一分钱没得,还倒贴油钱,到后来还得骂名。
南都:后来有人因为这个事骂你吗?
王守海:肯定有啊,他说钱没到位是我说的,(那个人)姓张吧,叫张轶,是他拍的,搞记者的。他全国有名得英雄,我全国有名得骂名。我也有名。
南都:这个事当时发生后,是不是曾经有媒体帮你澄清过?
王守海:是的,澄清了。后来他(指张轶)又获奖了,还获得头等奖。他那个奖获得不轻啊,他一获就把全国的记者都获到我这里来了。你不获这个奖,他记者也不会来呀。我没有说那个话,他说我说了,搞得现在全国人都在骂我。
南都记者与王守海的谈话最终被不期而至的村干部模样的男子打断。男子送记者出门时反复嘱咐:“你们做记者的,一定要说真话。”
昨日下午,南都记者先后找到圣德义和王文柱的家,但两家均大门紧锁,邻居说他们打渔去了。到昨晚记者发稿时,仍没能见到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