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又一个路人救了她
南都讯 记者薛冰妮 如果不是卖煤球的好心人夫妇仗义敷药喂饭照料一个多月,她早就死在城中村。如果不是医院深夜叫上最好的医生抢救她,她已告别人世。
8月28日晚上8时,住在广州市天河区吉山村的打工妹刘塘珍去菜市场买菜。突然她感觉到被抓住脖子,有人往里面灌“很烫的开水”。她就喊救命啊,那个人就拼命跑。她一看是前男友李某(已被刑拘)。开水实际上是硫酸,刘塘珍被烧成“炭人”,全身近一半皮肤3度烧伤。当时她被送进了某医院,9月19日因为没钱被要求出院。卖煤球的邻居夫妇好心照料了她一个多月。前日,她感觉临近死亡边缘,自己爬到门边被路人救起,报警送院。暨大附一院开通绿色通道为她急救,昨日她终于醒来。
[垂死]路人叫救护车送到医院
“从医27年,没有见过这么惨的病人,像个炭人一样。全身奇臭无比,散发出尸体臭味。”昨日,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麻醉科医生李雅兰感叹。
刘塘珍的遭遇确实很惨。前日下午3时,住在天河吉山东新街20-3铁皮平房的刘塘珍睡在黑漆漆的小房间里,全身烧伤的疼痛,让她生不如死,她感觉自己已经不行了,“想死在外面”。她尽了最大的力气,爬出自己的小门,爬到巷子口就昏过去了。
好心路人看到后报警,叫来了救护车。刚好一直照顾她的好心人夫妇廖旭日、刘满英卖煤球回来。当时,刘塘珍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廖旭日虽然知道自己免不了花钱,也答应作为陪护去医院为刘塘珍跑腿。
[抢救]医院明知没钱仍开绿色通道
由于120送到的医院说没有条件救治她。当晚11时许,转送到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送过来时,全身都是臭的。只有她的邻居陪她过来。”该院医务部主任蔡湛宇说,获悉病人悲惨遭遇后,也知道她的病情需要数十万元巨款,但是一定要挽救她。
当时刘塘珍已经处于休克状态,在病人没有钱的情况下,蔡湛宇签字开通绿色通道,找来最好的烧伤科医生、护士抢救。她被判断为特重度烧伤。全身残留的深3度烧伤还有40%-50%。深夜3点钟,病人需要手术,该院麻醉科主任医师李雅兰也被从被窝里叫起来,过来抢救她。因为她已经处于休克状态,针都扎不进去。幸好本能求生意志强,身体配合医生,针扎进去了,补液进入了体内,为她迎来了生的希望。
刘塘珍在手术台上时,医生李雅兰觉得她的生命就在自己手上了。当时刘塘珍的血压非常低,血钾只有2.5,而正常值是最低3.5,低于3已经非常危险,随时可能出现死亡的情况。她身上的毒素很多,医生都害怕肾脏因此被损坏。
[错爱]与男友提分手被泼硫酸
昨日,经过3个小时的抢救,刘塘珍在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ICU里醒来了。南都记者见到她时,她神志已很清醒,全身只有头部、左手没有缠绷带,连脚部都呈炭黑状。今年49岁的她,是贵州贵阳市玉华乡人,在广州打工10多年了。她与远在贵州的老公分居了10多年,有一8岁女儿。现在贵州的老公也另有妻儿。谈起被泼硫酸的经过,刘塘珍流泪了。
5年前,她在天河吉山城中村里开了一个麻辣烫档口,认识了45岁的湖南男人李某。两人恋爱了,但是李某游手好闲,没工作,老是赌博,也不肯领结婚证,也不让她和别的男人说话。去年,刘塘珍就提出了分手,李某不同意老是缠着她要钱,于是今年7月1日,刘塘珍就把档口给了李某,李某把档口卖掉赚了四五千元,还把她家里的电视机等家电都卖掉,仍向她要钱,但是她没给他,另找地方住下了。
刘塘珍开始新的生活,就进了老乡介绍的一家服装厂打工。好景不长,老乡告诉她,李某又回来了。8月28日晚上8时,刘塘珍没有去加班,走去菜市场买菜。突然她感觉到脖子后面有水进去,她以为是楼上滴水,但是她很快被抓住脖子,有人往里面灌“很烫的开水”。她就喊救命啊,那个人就拼命跑。她一看是李某。开水实际上是硫酸。当 时 ,刘 塘珍全身都被硫 酸 烧 光了,连身份证都被烧掉了。“我当时不知道怎么爬的,爬到他弟弟房子里,衣服全烧垮了。他弟弟见到说,你怎么衣服都没了,就给了衣服让我披,送到了天河区一家医院。”
在这家医院,她向李某弟弟要了李某电话,让他到医院送钱救治。李某到医院就给了600元,吉山派出所过来控制住他并刑拘。住院住到9月19日,花了9000多元,刘塘珍没有钱再治了,虽然她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好。她只好出院了。“出院时,无法走路,还是别人扶我出去打车。病友看我可怜,还偷偷塞了我几百块钱。”
想想贵州老家还在点煤油灯,80多岁父母是农民、哥哥摔伤也住院,两个姐姐各寄了1000元给她,老公也分居了,还要每个月寄400元生活费给女儿。她没有人可以依靠。她想起住院期间还来看过她的卖煤球的打工仔夫妇。
[仗义]邻居夫妇为她忙了一个多月
其实对于这对卖煤球的夫妇,她也不知道他们的全名,只是当时做麻辣烫时,他们送过几次煤球给她,就认识了。
卖煤球的廖旭日当时知道她在广州无亲无故,就帮她在隔壁给她租了一间房。此前认识的一名卖草药的广东人免费给她提供了草药敷伤口。廖旭日的妻子刘满英承担起了照顾刘塘珍的责任,每天早上9时给她喂一碗粥,就出去卖煤球。下午1时回来再喂她一次河粉或者粥。晚上自己洗完衣服后给她换洗被子。“实在是臭,我自己都吐了一次。喂她喝粥都要半个小时,敷草药也是我帮她敷,好多地方都流脓了,我连个手套都没有。她见到我们就哭,我们看她太可怜了。上厕所也是我扶她到垃圾桶。”
草药用完后,廖旭日又自己出钱让老乡找来一些草药给她敷。医生说,如果不是有草药敷一敷,估计情况更糟糕,早就没有性命了。
昨日下午,南都记者到沐陂的煤球场找到了廖旭日。湖南人廖旭日的普通话不好,头发花白,今年50岁。他和妻子一个多月没有一天休息。前晚送刘塘珍到医院,出医院已经半夜,打车还花了廖旭日40多元。他还帮刘塘珍垫了100元。他说她的亲人都没过来,只有他这个邻居可以依靠。他自己并不宽裕,每个月没有休息,一个月挣两三千元,也是能帮一点就是一点。但是对于每个煤球挣5分钱的打工族来说,廖旭日夫妇说自己实在是没有能力去救助,只好尽力维持刘塘珍的生命。
昨日下午2时许,南都记者到了吉山刘塘珍住的铁皮屋,不到10平方米大的单间里,屋内只见一张小床,杂物乱堆,还残留一点臭味。门口放着两个木梯子还有一堆杂物。门口还晾着一床红白的被单,这是刘满英给刘塘珍洗的。 (线索提供:佚名 150元)
后续
植皮需40万-60万元,谁来救她?
如今,她算是被救回来了。但医生说她仍然随时有生命危险。
被往脖子里倒硫酸时,硫酸也流到了她胸前,导致她的胸部一大片成炭黑,还有整个背部,臀部,双下肢,一直到脚后跟都是炭黑状,用医生的话来说就是一个“烧烤人”。刘塘珍也说自己被扒了一层皮。
昨日,暨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整形烧伤科主任刘宏伟表示,刘塘珍是特重度烧伤。她现在还有40%左右3度烧伤。而且病人病史很久,在出租屋内没任何医疗设施情况下待了32天,抵抗力很差,全身流脓。现在进行了创面清洗,感染得到了控制,“就算在医院,如果不积极治疗,她也随时可能死亡。要赶紧植皮,不然随时死亡。”但是植皮意味着需要40万-60万元的巨额费用。这笔钱从哪里来。病房里的刘塘珍并不知道她的困境。她还想着病好了就可以出来打工挣钱,还钱给自己摔伤的哥哥,给他治病。
刘塘珍的幸运在于,社会没有放弃她。送到医院后,虽然明知道这个病人将是一个亏本的重病人,医院也没有却步,找到了不是值班医生的最好的医疗工作者来抢救她,不能不说体现了医院强烈的救死扶伤责任感。医学的至高要求是止于至真,止于至善,在于减轻痛苦,拯救心灵。只是如今,医院不是慈善机构,医院早不是政府养着而是要自己在市场里求生存了。医院也不知道他们能负担这笔巨额费用到什么时候。谁来继续拯救刘塘珍,爱心接力能否持续,这仍然是一个疑问。
记者手记
她是“老乡”,他是“豆腐干”
其实刘塘珍真的不知道帮助她的卖煤球者的真实名字。当记者问她卖煤球老板名字时,她说只知道女的姓刘,男的她一向叫他老板。在刘塘珍的连后盖都没有的手机里,他的名字被存为代号“豆腐干”。
卖煤球的“老板”廖旭日也是在送她到医院帮她挂号时才知道她的全名叫刘塘珍。以前,他们互相称呼都是叫“老乡”。虽然他们分别是贵州人和湖南人,并非真正的老乡。在古老的乡村,差序格局下的熟人社会里,邻里守望总会让人得到帮助。在城市里,这个杂乱的城中村里谋生艰难,虽然不知道对方姓名,却在别人最危难时扶人一把。我想,这就是冷峻现实下最温暖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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