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风寒，田园媚

俊俊123

      冷沉沉的天，凝滞了我曾经活跃的文思，动笔渐疏，外出活动也少了。闲在家里，想钻进被窝里捂暖，又恐惰性越发猖狂，难以遏制，便在屋里踱来踱去。
　　
　　百无聊赖之时，忽闻屋外一阵清脆的鸟叫声。那欢快的鸣叫，像在召唤久未徜徉田园的我：“该出去透透气了。”鸟儿四射的活力，不仅划破了周遭的沉闷，也鲜活了我悒郁的心情。我止水般的心湖掀起了喜悦的涟漪，游赏田园的兴致如潮翻涌。于是，我抓了纸和笔，向屋后的田园奔去。
　　
　　天空迷蒙，烟雾漠漠，刚才欢叫的鸟儿已不知去向。高高的渠堤，横亘于田园，依然拦不住冬风强劲的步伐。寒风穿越堤坡上密密丛丛的枯枝围栏，在田园里纵情驰骋。一条小径从渠堤延伸出来，与渠堤合成一个大大的“T”字。站在小径这端的我，因刚才一路奔跑而气喘吁吁，身边的风，解我心意，携了青草的幽香向我奔来，清爽舒适恰到好处。
　　
　　风儿清新，发丝飘飘，衣襟翩翩。惬意中，一大片翠绿跃入眼帘。那是草么？宛若一张宽大的绿色地毯，于小径左边向东方铺展开去。我疑惑的缓步于小径上，仔细辨认。低矮的麦苗与青草形色相似，相依相伴，乍一看，难辨真伪，我不自禁的涌出“草盛麦苗稀”的感叹来。
　　
　　回想我的童年时代，青草可是“抢手货”。即使我手指长满了冻疮，也要努力的拔草，唯恐落后，青草被别人抢了去。缺衣少食的年代，人的粮食短缺，猪粮就只能是野草了，养猪的农户多，田边地里的野草也走俏。比起那个年代，如今的生活算富足了，青草不走俏，反倒成为农害，除草剂少了，它还不屈服。不过，在这萧索的冬季，仍有绿意盎然，也算得是一种恩宠。
　　
　　迎着清泠的风，步履款款。昔日仄仄的小径，经过修缮之后，平整了。径沿的蚕豆已有半尺高，叶片鲜嫩欲滴，于风中摇颤，虽有部分叶片因冰霜的洗礼而耷拉着头，却也不失丰姿秀逸之态，甚是讨人喜欢。
　　
　　眸光留恋着一路形态各异的蚕豆苗，步履不知不觉已到了熟悉的荷塘边。夏日里满塘飘香的清荷已杳无影踪，落下几支残荷枝泡在池水里，着上了厚厚的绿藻衣。平日里不起眼的丝状绿藻，却令残荷枝倍添神韵。残枝发福的体态像贵妇穿上了裘皮大衣，雍容华贵，风一拂，纤丝抖动，柔媚优雅，风情万种。水草里的河蚌也裹上了绿藻，浑身毛茸茸的，纹丝不动的安然冬眠。若有乌龟栖居此池，不知能否育出可爱的绿毛龟来。
　　
　　近处池水清浅，清晰可见池底土黄色的淤泥，池边丰厚的水藻蔓延至淤泥不规则的低洼处，黄、绿二色交错辉映。风儿拂过，池面轻波荡漾，淤泥和水藻随波起舞，摇曳变幻，淤泥时宽时窄，水藻时肥时瘦，池底忽高忽低，妙趣横生。
　　
　　我对池塘的兴致越发浓厚了。步履向前，靠近渠堤，冬风也轻柔了，风儿温柔的爱抚着我的脸颊，拉着我的发梢轻舞。在我轻捋耳发的瞬间，眸光惊喜的发现：池塘里竟有另一片天地！池中的景致此时焕然一新：一池碧水，中央是苍茫的天空，周围的景致全是倒立的，宛若海市蜃楼，可望不可及。眼帘中的池塘，化作一汪深潭，千尺万丈，深不可测。
　　
　　水里的天空，也有一条通讯线缆，只是皱成了一条曲线。是风儿，她化身技艺高超的女子在表演带操，握着长长的丝带摇曳成均匀的波浪形，从池塘的这边跃至对岸。对岸的果园，摇身一变，一分为二，立足于池塘的小径上，一座向天空仰望，一座朝水里生长。挂在果树上的几个红橘，在水里被施了魔法，一个幻化为两个、三个、四个、一串，于是，水里的果树上红橘累累，惹人垂涎。果园里庄严肃穆的农舍，在水里也动摇了，摇晃着身体把平直的屋顶撕扯得七零八落，想必它厌极了一成不变的姿态，也想借机宣泄一下，挪一挪身子。
　　
　　农舍后的竹林爬上了渠堤，茂密的竹叶在风中轻歌曼舞。一些竹子骈肩猫腰，想借神奇的池塘作镜梳妆，奈何个头太高，罄尽力气，也只能在池塘的角落里照个轮廓。竹子清秀的竹叶，在水里却是一片模糊，像新闻节目里，需要受保护的神秘人物，脸庞总是被打上马赛克。
　　
　　与竹子毗邻的樱桃林，光枝秃桠瘦骨嶙峋，俨然一群骨瘦如柴的老叟，尽管枝桠枯瘦，冬风依然在它周围狂妄的吹，欲汲干它残存的汁液。别担心，池水自会给予它抚慰。你看，枯瘦的枝桠在水里已经返青了，要不了多久，它就会吐出不计其数的花苞来。此时，我的思绪已穿越时空，抵达春天，一簇簇白色的樱桃花，在阳光下光华夺目，粲然若雪。我与恋人相聚樱桃树下，追逐嬉戏，抛撒拾掇的花瓣，演绎一场洁白的爱恋。
　　
　　此时，我有如饮蜜食枣，微笑已不自觉的荡漾在唇边。匍匐在樱桃树下避寒的羽裂圣蕨，他们是在笑话我吗？生着羽状的叶片笑弯了腰。想来它是快活的，已是酽冷时节，它繁茂依然，深绿色的枝叶一直蔓延至渠堤下的小径。小径边的池水中，水草挨挨挤挤，摩肩接踵又蜂拥至我的面前。
　　
　　一只小鸟飞来，落在池中的废旧竹竿上，先左右环顾一番，又点点头，然后悠然自得的昂首阔步，偶尔哼出“啁啾”的歌声。兴许是它在呼朋引伴。或许，是它与它的伙伴们，将捂在家里的我唤了出来，享受了一番别样的田园风光。我“嘿”的一声招呼，它“叽”的惊叫了一声，振翅疾飞而去。田园里，又剩下我一人。
　　
　　囿于钢筋水泥的建筑，滋生浮躁。徜徉田园慈母般的怀抱，还人以安宁。我喜爱这片田园，自然而富有情趣。她不施粉黛，却姿色卓然。它无需保养，却能经受年复一年风霜雪雨的侵袭。它外表朴实，内涵丰富。施其污水，它回报繁花硕果；掘其肌体，它回馈祥和清宁。
　　
　　我是属于田园的，又仿佛我是它的主人，能读懂它心灵的语言，与它水乳交融。
　　
　　风习习，寒沉沉，伫立田园的我有些颤抖。于是，我将对田园的深情藏于心髓，转身，回家。
      成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