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知了在喳喳嘶喊。 周围的小朋友们都睡熟了,像学校外面田野上一堆堆的泥巴,我旁边的黄伟杨同学还流了一滩亮晶晶的口水在桌上,这是不足为怪的。因为有一回,他正在安然地流着口水,突然站起来,身子一扭,站到自己桌子旁边拉开裤子就撒尿,每个小朋友桌子侧面的勾勾上都挂着一个小红桶,那是每天捡树叶用的。
此时,我和茶煲也趴在桌面上,透过相叠的两条手臂我清楚地瞄到坐在讲台上的曼嫦也在打瞌睡,状如钓鱼,钓着钓着就钓到周公家里去了。
我手肘碰了一下茶煲:“行了。”
茶煲从桌子里翻了几下,带出几个全是红叉的作业本的脱页,最后手里抓着一个大橙。
我连忙抢了过来,轻抛了两下,似乎在检验它的成色,“哇,真大!哪弄来的?”
“偷的。”
“哪偷的?”
“家里。”
“家里不叫偷,叫拿。”
“拿的。”
我很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茶煲语文数学(上学前班我们就学这两门)老拿鸭蛋并不能证明他如曼嫦所说的已经无药可救,只要他赶快承认错误。
“怎么分啊?”
“别吵!”我也正在琢磨着这一难题。但是我对自己很有信心。
“你的卷笔刀呢?”我身体向右倾,把手伸进了黄伟杨的抽屉里拿了一把剪刀,用剪刀尖利的一头把卷笔刀上的螺丝钉旋开,取出刀片。再把刀片清洗抹干。
偌大的一个香橙终于被我们用刀片一下一下的割切成两半。我们的两手都沾满了橙汁,我舔了一下手指,酸甜可口。“嘘,慢慢吃。”
……
“今天,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班主任李曼嫦老师转脸看着她旁边一个个子跟我和茶煲一般高的小男孩。
“他叫莫培扬。”大家礼貌性地一通鼓掌。
“呐,就是他。”茶煲努努嘴。我使劲向前趴,好看的真切一点。
脑瓜滚圆,头发枯黄,眼睛溜黑,牙齿洁白。他似乎看不见我们全班同学,眼睛直盯着窗外的香花树。我知道那里爬满了蝉,香花也开了,我和茶煲喜欢违规摘几朵,夹在耳朵上,大人们耳朵夹烟就这样子。
我又缩回身子,躬身把脸移到桌底下。我轻声说:“喂,像你一样,打赤脚。”我老早就觉得打赤脚非常痛苦,一脱鞋脚底就被小石头硌得我龇牙咧嘴。所以我从来都脱不得鞋子。
“穿鞋的脚臭。”茶煲说着用他的大脚板踩了我的新凉鞋一脚。我们即刻在桌底扭打开来。
其时叫莫培扬的家伙已经被曼嫦领到了我们身后。曼嫦经过我们的时候顺便把茶煲的耳朵提了一下,茶煲不得不收手,我洋洋得意地对他笑,曼嫦从不对我动手。
莫培扬就坐在我身后,而且落单了,即没有同桌。那个杀气腾腾的老女人一走,茶煲就掉转身,“喂!老培!这个就是阿国。”
莫,嗯,莫国辉的莫。我细细琢磨着。据我所知,在这个家伙还没有来的时候,全班五十六人只有我一个姓莫,可谓“十分罕见”。突然间冒出个也姓莫的同学来,似乎让我感到分外喜悦和亲切。
我摆开主人架子,问阿培老家在哪,他挠挠蓬草似的头发:“好像什么江来着,廉江?”
我一拍掌,“好,我从阳江来的,咱都有‘江’,算‘同乡’!”
田野里的稻浪连绵起伏着,稻穗黄中带有涩涩的青,不消说过一两个星期正是稻花香里说丰年之时。菜畦里挺拔苍翠的油菜抽蕊开花了,明黄色,很扎眼,招引来一大群蜜蜂彩蝶,翩翩起舞。
“妈,我们班来了一个姓莫的。” 我兴奋地涨红了小脸。
“也姓莫的?”
“是啊。他说他是廉江的。我们都有江呐。”
“廉江可是在湛江里面呢。”我不明白母亲说什么。我想,长大了我会懂的。于是我向正在地里浇菜的母亲挥挥手,“妈,我回家了。”于是便一直唱着《童年》蹦跶蹦跶地回家。晚上睡觉前我还要把这支新歌唱给母亲听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